
中共蓮都區委常委、宣傳部長趙加慧 但是,由于敵人太多,遭遇戰還是經常發生,驚險的場面也常出現。有一次,敵人向溫州以西“圍剿”,我們由慶元、景寧之間北進,在云和附近過了龍泉河,再向北,還要過松陽溪。在這一段,龍泉河由西向東,松陽溪則由西北流向東南,在麗水的大港頭、碧湖之間兩溪會合,形成一個三江口。龍泉河南岸有一條由龍泉到麗水的公路。我們過公路的時候,遇到敵人一輛汽車,部隊看到就打,沒有打到,汽車跑了,卻引來了敵人。我們過龍泉河后繼續北進,準備過松陽溪。當晚,天降暴雨,引起山洪暴發,小小的松陽溪,突然變得又寬又深,天黑得看不見路,找不到渡口。天亮后,敵人來了,把我們卡在兩溪之間的二三十里地的“三角架”里。開始,我們故意折回向南,敵人追,我們突然掉頭向北,打回馬槍,敵人閃開,我們乘機跑到溪邊,發現了渡口,有條船,沒人管。我們馬上上船準備過渡。剛上船,隱蔽在旁邊房子里的敵人就鉆出來了,向我們猛烈射擊,我們這才發覺中了敵人的計,便跳下船,沿著溪邊,邊打邊跑,躲過了這股敵人??墒菙橙艘幌伦诱{來大部隊向“三角架”包圍過來,那真是緊張極了,困難極了!不得已,我們鉆進刺叢里躲起來。不久,敵人就圍上來了,到處搜,一邊搜,一邊喊:“看到了,我看到你了,趕快出來!”我們知道,這是敵人虛張聲勢,我們下了決心,把駁殼槍子彈上了膛,敵人不到面前不打。敵人一到,我就一個拼一個!由于敵人在明處,我們在暗處,敵人怕挨我們的冷槍,也不那么大膽,加之大雨不斷地下,下到天黑,敵人堅持不住了,走了。我們出來繼續向北走,到了溪邊。好在我們都會游泳,就組織泅渡。上了岸,到處有敵人的游動哨,每隔五里十里,總要碰到敵人。但我們終于巧妙地通過了敵人的封鎖,沖出了包圍圈。這一天一夜,急行軍一百八十里,連打七仗。
又有一次,敵人把我們追到一條山溝里,前面又碰到一個據點攔住。怎么辦?也是情急智生,大家就化裝迷惑敵人。那時,我們和敵人穿一樣的灰軍裝,就是帽子不同,我們是紅五星八角帽。同志們把袖管和褲管卷起來,把帽子拿到手里當扇子扇風,一直朝敵人的據點門口沖。敵哨兵問:“你們是哪一部分的?”我們就說是什么保安團的,從那里來,到那里去,說的沒有漏洞,他就放我們進據點。我們進去后,連忙從后門出去,當敵人發覺有詐,從后面追上來時,我們已經安全地通過了敵人的據點,脫離了危險區。 還有一次,我們住在瑞安縣平陽坑的半山腰,布置了警戒。不料,敵人熟悉道路,繞過了我們的哨兵爬到我們的上面,居高臨下地把我們往坎下打。山下是飛云江。我們下到江邊,如果過江到對面去爬山,敵人要打我們的背,只好順江而下,下游有個旋磨渡,那兒有一個石山嘴子伸到江心,我們想由此過江,可是剛一下水,我就被一個大旋渦卷進去了,旋轉力太大,來回轉了三四個圈子,還是劃不出來,真是危險極了,再劃不出來就會被旋渦吸到水底去。幸好后面的同志趕忙遞個傘柄給我攥住,才把我拉上岸。剛上岸,敵人已經從后面打過來了。我們就你推我拉地從石壁攀上懸崖,好在天黑,我們不動,敵人沒有發現。等敵人從我們下面追過去了,我們才又從敵人的屁股后面打過去。 在整個三年游擊戰爭中,我們的處境都十分艱苦,這個時期就更為嚴重了。雖然山高林密,我們可以隱蔽,但敵人也摸出了一些對付我們的經驗,前堵后追,有時我們整日整夜都在跑路,中間還要打幾仗,有時甚至幾天幾夜得不到休息,搞得精疲力竭。記得有一次,我們連續走了三天三夜,最后到了金華附近的秘密游擊基點,在革命群眾的掩護下,我一覺睡了差不多40個小時。三年中,我們在浙贛路以南,天臺山以西,浙閩邊以北,差不多大、小山頭都走遍了,而且很少走大路,多走羊腸小路,有時根本不走路,走山埂或水溝,使敵人看不到我們的腳印,無法追蹤。吃飯的問題很嚴重,一連幾頓飯吃不上是常事。有時候,敵人的“圍剿”稍微松一點,我們可以在樹林里燒飯吃,但又苦于沒有炊具。那時,我們每人有一只搪瓷缸子,既當鍋,又當碗。到了宿營地,放半缸子米,半缸子水,用草枝一蓋,燒起火來。大家圍著火烤一烤衣服,有時就倒在篝火旁睡一睡。睡醒起來,飯已熟了,就開飯。但有時敵人“圍剿”很緊,怕暴露目標,不能生火,只好吃生谷子。生谷子吃了不消化,大便拉不出來,沒辦法,只好互相用棍子扒肛門。 有了傷員更不好辦。那時我們的衛生人員不多,藥品也很缺乏,有了重傷員,只能安置在群眾家里。自從敵人搞移民并村以后,困難更大,不能抬著傷員行軍打仗,寄到群眾家里,又怕敵人搜查時連累群眾,藏進山洞也不安全,因為山洞是敵人搜查的重點目標。怎么辦?沒有別的辦法,只好向死人“借房子”,把棺材打開,把里面的尸骨搬出來,墊上干草,把傷員放進去,暫時隱蔽、養傷。至于負了輕傷,只能堅持跟隊。有一次,我傷了腳踝,沒藥敷,就用苦菜葉子貼起來走路,貼了兩個月才好??傊?,生活很艱苦。在那三年的一千多個日日夜夜里,部隊大部分時間是露營,青天作帳,大地當床,很少脫過衣服睡覺,經常和衣而臥,“枕戈待旦”。 在抗擊劉建緒43個團的“圍剿”中,貢獻最大、犧牲最大的是浙南的廣大革命群眾。他們中的一些優秀代表,把革命的希望、未來的理想,全部寄托在中國共產黨的工農紅軍身上。他們以崇高的品德和視死如歸的氣概,保衛著共產黨,保衛著我們的干部和軍隊。據當地同志介紹,平陽五鳳鄉半山村的共產黨員、游擊隊長潘世雅和他的妻子——地下交通、共產黨員王玉英,在“反清剿”斗爭中不幸被捕,潘世雅遭敵人槍殺,王玉英為保護黨和紅軍的機密,乘敵人的警衛懈怠時,毅然用剪刀剪斷自己的舌頭,使敵人無法從她的口中獲得任何材料。燕田一位游擊隊員被捕后,敵人把他押到了云和七溪,吊打、熏辣椒粉、坐老虎凳,受盡了酷刑,但他始終堅強不屈,直到被敵人槍殺,沒吐露黨和紅軍的半點真情。我軍從泰順太平區根據地轉移時,雙溪口村黨支部書記黃明星和他的妻子盧桂蓮,動員群眾,將幾十個傷員分散隱蔽治療,不久,他倆先后被敵人抓去,嚴刑拷打,逼他們交出傷員,夫妻倆守口如瓶,沒露半點破綻。后來,這批傷員在群眾的掩護下,全部養好了傷,安全歸隊。這些數不清的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,鞭策著我們這些幸存者,也教育著我們的后代,應該繼承他們的業績,無愧于這些平凡而偉大的無名的和有名的革命英雄。 在艱難而壯麗的革命征途中,正如大江奔流,難免泥沙俱下。在三年游擊戰爭期間,我們的隊伍里出現了少數的叛徒。他們給革命事業帶來了損失,個別領導人的叛變所造成的損失是重大的,然而它沒能阻擋偉大革命事業的前進。而那些叛徒們的卑鄙行徑,則永遠為人所不齒! 劉建緒的“圍剿”,雖然動用的總兵力比羅卓英那次的“圍剿”更多,但是,我們反“圍剿”的有利因素也有增加:第一,由于我游擊區的范圍已大為擴大,劉建緒的兵力與羅卓英集中于浙西南的兵力相比,相對說來沒有那樣密集了;第二,經過前一時期的工作,我們的社會基礎更鞏固、更廣泛了,各大、小游擊根據地和游擊基點的互相策應,加強了我們抵抗敵人的力量;第三,全國形勢的變化,曾迫使劉建緒一度放松“圍剿”的進程,這對我們也是有利的。因此,盡管浙南游擊區的中心地區遭受的摧殘是十分嚴重的,但是幾塊游擊根據地還是堅持下來了,而且保存了較多的干部。浙南這個戰略支點,堅如磐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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